张静远：战地黄花分外香

战地黄花分外香

　　——追忆延安鲁艺的抗战之声

　　张静远

　　巍巍宝塔山，清清延河水，凛凛北国风，悠悠民歌声。时间模糊了记忆，但抹不去战争的创痕，更抹不去人们对曾经的苦难辉煌的追忆。在那个山河破碎的年代，日本侵略者的铁骑踏入神州大地，狼烟遍地，满目疮痍。但中国人民没有屈服，他们以不屈的意志凝铸成抗争的铁流。战士们在前线奋勇杀敌，百姓们箪食壶浆踊跃支援，处处掀起保卫家园的热潮。在中国西北的黄土地上，有这样一群人，以手中的纸笔为武器，挥斥方遒，激扬文字，在战火与热血的洗礼中，创作出大量优秀文艺作品，用另一种方式为中华民族的抗战事业贡献出了自己的力量。

　　1938年4月10日，一所修建简陋的学校在延安成立，它有一群来自全国各地的学员和一个简单的校训：“紧张、严肃、刻苦、虚心”，还有一个在之后大放光芒并永世传承的名字：“鲁迅艺术学院”。鲁艺是抗日战争时期中国共产党为培养抗战文艺干部和文艺工作者而创办的一所综合性文学艺术学校，在整个抗战期间，它宛如一颗耀眼的明珠垂悬于西北，照亮了中华民族多灾多难的夜空。一页页激励抗战的雄文从鲁艺写就，一首首唤醒民众的壮歌从鲁艺传出，仿佛一条红色的飘带飞扬四方，将亿万华夏儿女紧紧捆系在一起，众志成城，共赴国难。

　　听，奔腾咆哮的黄河水声充塞天地，响彻云霄，不，那是《黄河大合唱》的雄壮旋律，是中华民族几千年来战天斗地、生生不息的生动写照。诗人光未然的一次偶然驻足，被黄河的独特气势折服并催生出的诗情，让音乐家音乐家冼星海听后难以自抑，抱病连续六天埋首创作，终于让这首《黄河大合唱》问世，甫一公演即造成轰动，并很快唱响全国，成为抗日歌曲的“主旋律”和时代的最强音。

　　从这首作品中，人们能看到在滔滔浊浪中船夫们划击鼓号的坚毅身影，听见他们高亢、悠扬的船工号子，“咳!划哟!咳!划哟!……”声声入耳，振动心灵;人们能俯瞰黄河蜿蜒千里，滚滚奔流不息的雄壮伟姿，从昆仑山下，金涛澎湃掀起万丈狂澜，洪流宛转结成九曲连环，直直奔向东海之边，一往无前;人们能感受千百年来，黄河两岸神州大地的百姓遭受了多少苦难，却仍然挣脱饥饿与死亡的威胁，灾疫与战争的荼毒，不断抗争，英勇血战，以自己的鲜血染红河面，怒吼着，咆哮着，像黄河一般发出战斗的警号，以勇往直前的气概奔向胜利。

　　这是抗战的有力宣言，是中华民族源远流长的光荣历史和中国人民坚强不屈的斗争精神的缩影，人们在歌唱声中感受到了了凝聚于血脉之中的民族魂，再一次骄傲地挺直了脊梁，直面怒视侵略者的残暴和所遭受的深重灾难：我们不会退缩，每一寸土地都不会出让，民族的尊严需要用鲜血去捍卫，因为我们的身后，就是流淌的母亲河。中华民族必将如巨人一般永远屹立于世界之巅!

　　看，柔和的月光下，水生嫂正在静静地编着苇眉席子，丈夫要去参军了，从心里讲，她是不舍的，她不舍得对爱人的依恋，她不舍得家庭的温暖，但她更知道什么是民族大义，什么是国恨家仇。看向丈夫的目光是温柔和赞许的，支持丈夫的话语是坚定和鼓励的，只是默默地，将听到消息后被苇眉子划破的手指放到嘴里吮了一下，便再无一丝不安的表示。这一刻，平凡而伟大，凝固成了永恒的一幕……这是从鲁艺走出来的作家孙犁的作品《荷花淀》中的一个片断，也是同一时期千千万万个中国家庭支持抗战的真实写照。

　　文字朴素优美的《荷花淀》仿佛带着一股新鲜的荷叶香吹入了人们的心田，作者的笔下，小小的白洋淀一隅，却有着一群保卫家园矢志不渝的可爱民众，尤其是作者把视角放在了农村妇女身上，她们泼辣、勇敢、坚定、乐观，既有家庭生活中温柔多情的一面，又有战火硝烟中不让须眉的豪迈，她们纯美的人性、崇高的品格，就像白洋淀盛开的荷花一样，美丽灿烂。

　　这是一首对中国女性无私奉献的深情讴歌，也是一卷对中国民众投身抗战的多彩描绘，是夫妻之情到家国之爱的升华，是个人气节到民族精神的贯注。在激烈残酷的战争大环境下，《荷花淀》的出现，另辟蹊径，以诗情画意般的“诗体小说”写法，生动地再现了广大基层人民群众的生活和战斗情景，情真意切，细腻感人，并形成了以之为代表的文学流派：“荷花淀派”，通过那些充满浪漫主义气息和乐观精神语言的作品，让后人永远地记住了那些平凡的劳动人民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所作出的牺牲和奉献。

　　瞧，三五九旅的战士们迈着整体的步伐开进了南泥湾，嘹亮的军歌响彻天地，给这片了荆棘遍野、野兽出没的荒凉之地带来了勃勃的生机和无尽的希望。清晨，寒雾还未散去，山岗岭道上已遍布劳作的身影，加油鼓号声此起彼伏，战士们撸起袖子弓起脊梁，用自制的简陋锄、铲，与艰苦的自然环境展开了一场特殊的战斗。他们以惊人的毅力，在荒山野岭种上了庄稼，开垦出一道美丽的风景。

　　1941年春的陕甘宁边区，地广人稀，土地贫瘠，再加上国民党当局的经济封锁，形势非常严峻，为了战胜困难。渡过难关，党中央发起大生产运动，热火朝天的生产大潮蔓延至边区的每一个角落。八路军三五九旅便是在这样的背景下进驻南泥湾，实行屯垦，生产自救。三年，短短的三年之后，“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的陕北好江南诞生了。山间谷地秧苗翠绿青葱，一块块平整的稻田泛起片片粼光，“翠带千环束翠峦，青梯万级搭青天”，这里不再是在黄土朝天的陕北高原，已然成了烟雨朦胧的秀丽江南。

　　南泥湾的沃土，战士们的汗水，成就了美丽的南泥湾，更挽救了危难时刻的共产党和中华民族的革命事业。“花篮的花儿香，听我来唱一唱唱一呀唱;来到了南泥湾，南泥湾好地方好地呀方;好地方来好风光，到处是庄稼遍地是牛羊……”这首脍炙人口的《南泥湾》，正是为八路军将士战天斗地，敢教日月换新颜的壮举而作，正是为陕甘宁边区的军民们在中国共产党的领导下，自力更生、艰苦奋斗的精神而唱，正是为一个艰苦的时代中一个坚强的民族在危难之中艰难求存，一步步追求民族伟大复兴而流传千古。

　　还有更多的作品，一首首，一部部，灿若星海，让鲁艺的百花园桃李芬芳，并在时代的洪峰中，用文艺的力量立起中流砥柱，为民族的抗战大业擂响了鼓动人心的战鼓，吹起了奔赴胜利的号角。

　　时光荏苒，岁月如歌，再次踏上陕北的黄土地，徜徉在鲁艺旧址，用手轻轻地抚摸着窑洞墙壁上的斑驳，耳边仿佛传来了鲁艺的校歌“我们是艺术工作者，我们是抗日的战士，用艺术做我们的武器……”直直深入灵魂深处，让人沉醉，让人遐思。

　　难忘鲁艺，难忘延水河畔那段血火与激情浇铸的红色记忆。